雪犬小古溫順地偎在莊詩妍身邊， 由著她兩只手不停地薅著身上的毛。

看著這賞心悅目又異常礙眼的一幕，莫蒼再也沒臉非得說這犬危險，也沒有借口把人強留下。只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， 暗道小姑娘過河拆橋。

“哥哥，我能回家了嗎？”見莫蒼沈默不語， 莊詩妍再次軟軟地問。十多天沒回莊家村了，她還怪想家的， 再說也不知她那種下去的菜長得怎麽樣了。

莫蒼見小姑娘自打有了那犬可以薅毛，自己這袖子就被冷落了， 她都好幾天不曾扯過了。莫蒼心裏微微有些不爽， 微微沈了臉說道：“明日吧！”

“謝謝哥哥！”莊詩妍一聽能回家了，眉眼彎彎地笑了， 歡快的在小古腦袋上擼了兩把。

能回家了就這麽樂顛顛地謝他， 莫蒼這心裏忒有些不是滋味。看著一直霸占著小姑娘兩只手的雪犬，莫蒼眼中帶著冷意掃向了小古的脖子。

動物對危險的天生直覺讓小古警惕地後退了一步， 朝著莫蒼呲牙低低吼了一聲。

莊詩妍伸手揪了揪它的耳朵， 板著一張小臉兇巴巴道：“小古， 這是哥哥， 不許叫。”

小古立馬收斂了，毛絨絨的大腦袋在莊詩妍身上蹭了蹭，莊詩妍抱著小古的腦袋傻乎乎笑了：“小古真乖， 待會兒姐姐給你點心吃！”

……

莫蒼那棱角分明俊美非凡的臉徹底黑了下去。所以， 他堂堂一個鎮國將軍， 要和一只犬稱兄道弟了嗎？

莫十一和飛雪聽了莊詩妍的話， 也顧不得規矩，憋著笑跑出去老遠。造孽啊！他們家主子可真夠慘！不僅和一只鷹同名，還得被一只犬叫哥。

晚上， 吃過晚飯，在鎮國將軍府半個主子白若羽的張羅下，廚房殺了一只羊，將軍府後院花園的空地上架起了火堆，烤起了全羊。

大夏天的，一群人圍著一堆火，氣氛這叫一個熱火朝天。

白若羽離火堆最近，拿著把蒲扇不停地扇著風，時不時地往烤羊上撒點兒也不知什麽料，一陣陣奇異的香味飄出去老遠。

莫十一帶著幾名護衛一邊擦汗，一邊蹲在火堆的背風處，臉上略帶嫌棄之色。

飛雪今晚竟然破天荒的沒有躲起來，只是架著胳膊和雨珍站在一處，不高不低的聲音諷刺道：“當真有病，大熱天的，非要弄什麽烤肉。”

白若羽頂著煙一邊咳嗽一邊給肉上加料，斜睨了飛雪一眼，沒顧上說話。

莊詩妍樂呵呵地坐在不遠處看著熱鬧，幾番想上前去幫忙，都被莫蒼拉住了。

莫蒼拿了帕子擦了擦莊詩妍額頭熱出來的汗水，柔聲勸道：“有煙，太熱，莫過去，等著就好。”

“哥哥，什麽時候能烤好？”莊詩妍看著被火烤得滋啦滋啦開始冒油的羊肉，搓了搓手，頗有些迫不及待。

“這麽想吃，嗯？”莫蒼看著小姑娘眼巴巴地盯著烤肉，饞得忍不住吞口水，不禁莞爾。

“哥哥，我最愛吃烤肉了，我以前……”莊詩妍點點頭，興致勃勃地說道，說著說著覺得不對，停住了。

“你以前吃過？”莫蒼有些疑惑。這烤肉是他們在邊關常吃的，或是在路上才會吃，一個足不出戶的小姑娘去哪裏吃？按理說，魯丞相一家最是自詡書香門第，禮儀世家，應當不會在府裏烤肉吃才對。

……

莊詩妍轉頭去桌上拿了個甜美多汁的桃子放在嘴裏大口啃著，東看看西看看，就是不接話。

莫蒼對著不遠處站著的飛雪使了個眼色，飛雪攬著雨珍的脖子往一旁走：“雨珍，我們到那邊涼快涼快，這裏太熱。”

等二人到了遠處，飛雪狀若無意地問道：“雨珍，你以前吃過烤肉沒？”

“沒吃過，我第一次見呢。”雨珍搖搖頭說道，兩只眼睛看著烤肉不挪眼睛，似是很好奇。

“那姑娘也是第一次吃了？難怪一直盯著呢。”飛雪笑了下接道。

“是啊，姑娘也是第一次吃。”剛才二人離莫蒼和莊詩妍有些距離，莊詩妍的聲音又不算大，雨珍不同於習武的飛雪耳力那麽好，並沒有把莊詩妍的話聽進去。

飛雪回頭看了一眼莫蒼，不動聲色做了個手勢。

莫蒼微微頷首，轉頭看向沈默地專心啃桃子的小姑娘，沒再追問。罷了，小姑娘有秘密又如何，總規不過是他莫蒼心尖上的小姑娘。

莫蒼看了看被烤的滿腦袋是汗的白若羽，叫了句蹲在一旁看熱鬧的莫十一。

莫十一應是，跑過去幫忙，總算把白若羽給替了下來。

白若羽總算能喘口氣，走到桌邊端起一杯茶咕嘟咕嘟灌下去，朝著飛雪走過去吊兒郎當不滿地說道：“飛雪啊，你說你多沒良心，就眼睜睜看著哥哥我快烤成肉幹了，不上前幫忙不說，還在這編排我，你這良心都被狗吃了，啊？”

飛雪一張俏臉拉了下去，冷聲哼了一句，低低斥道：“滾遠些！莫亂攀扯關系。”

白若羽看著飛雪躲到了雨珍身後，搖了搖頭：“嘖嘖，可真有出息，拿一個毫無功夫的丫頭當擋箭牌。”

飛雪連看都懶得看他，拉著雨珍走到了莊詩妍身旁，尋求庇護。

白若羽見飛雪緊緊挨著莊詩妍，也不好死皮賴臉湊過去。他心知肚明，他糾纏飛雪行，莫蒼就跟眼瞎了似的，不管不問。但他要膽敢靠近那軟綿綿的小姑娘，莫蒼那狗東西保準能一劍劈過來。

想想那場景，白若羽打了個寒顫，罷了，他還想多活一陣子。

終於在眾人都快被烤熟之前，羊肉先烤好了。

莫蒼親自端了盤子，拿了把刀過去給莊詩妍剔了些烤的剛剛好的羊腿肉端過來，莊詩妍樂呵呵接了，乖巧地道謝：“謝謝哥哥！”

“吃吧。”莫蒼笑了笑說道。

莊詩妍拿了筷子夾了削成小塊的肉放進嘴裏，吃得津津有味。可吃了幾塊之後，慢了下來，端著盤子問莫蒼：“哥哥，我能不能拿去給小古吃一些？”

……

不動聲色等了半天的莫蒼，見小姑娘想不起要餵他吃一口，卻想著去餵那條犬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，在心裏琢磨著把那犬拖過來烤上一烤也不知味道如何。

“哥哥？”莊詩妍見莫蒼不答，又問道。

見小姑娘眼巴巴看著他，莫蒼也不好失了顏面明著和一只犬爭風吃醋，只好大度道：“走吧，我陪你。”

“不用了哥哥，我和雨珍去就成，你在這吃吧，我去一下就回來。”莊詩妍站起來，忙不疊地拒絕莫蒼，說完也不等莫蒼回覆，一手端著盤子一手拉著雨珍，轉身就走。

飛雪用眼神詢問莫蒼，莫蒼微微搖了下頭，示意飛雪不必跟著。

等二人走遠，莫蒼起身，慢慢跟了上去。

莫蒼的院子，雨珍按照莊詩妍的吩咐側著身子站得遠遠的。

莊詩妍正端著裝了烤肉的盤子蹲在小古面前，伸手一下一下摸著它的頭，小聲說道：“小古，我拿了烤肉過來給你吃，你多吃點兒。”

可吃慣了生肉的小古似乎對烤肉並不是很感興趣，低頭嗅了嗅把頭偏開。

“小古，你乖，我餵你。”莊詩妍把盤子放在地上，用手拿了一塊烤肉就遞到小古嘴邊，小古把頭再往旁邊偏了偏躲開。

不知何故，莊詩妍卻異常執著，竟然伸手去掰小古的嘴把肉硬塞了進去，軟軟地說道：“小古，烤肉很好吃的，你嘗嘗。”

站在屋頂隱在暗處的莫蒼見到這一幕，心一緊，從靴子裏迅速抽了把匕首出來緊緊捏在手裏，做好了一揚手就甩出去的準備。

站在他一旁的莫十一手裏也捏了一枚暗器，高度戒備著。

小古卻只是頓了一下，像是無奈般看了莊詩妍一眼，開始咀嚼起來。

莫蒼和莫十一都松了一口氣，懸著的心落了下來。二人都暗道莊詩妍當真是膽大，那雪犬鋒利的牙齒一開一合間，手怕是要直接咬斷了。

莊詩妍看著小古把肉吃了，伸手摸了摸它毛絨絨的頭，一下又一下，動作溫柔無比，可明顯的肩膀塌了下去，情緒有些低落。

有一年的過年，哥哥莊懷古大半夜的帶著一身傷趕回來，手裏提著一盒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烤羊肉。那是她第一次吃到烤肉，第一次嘗到孜然的香味，饑腸轆轆的她吃了一口烤肉，在嘴裏嚼了半天，卻一直舍不得咽下去，那味道實在是太過美好。

她已經來這裏許久了，也不知哥哥怎麽樣了，又會不會想她。可她想哥哥了，實在是太想了。

莊詩妍抱著小古的頭，把臉埋在那毛絨絨的脖頸中，大顆大顆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，肩膀不受控制的微微聳動。

小古像是感受到莊詩妍的悲傷，腦袋微微動了動，蹭了蹭莊詩妍的頭，像是在安慰她。

隱在暗處的莫蒼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，下一刻又退了回去，捏著匕首的手背卻因為用力青筋凸起。

小姑娘不發出一聲，只是無聲地哭，顯然並不想讓人知道。這是還不夠信任他吧，才會這般躲起來抱著一只犬偷偷地哭。

可有什麽心事，是連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鬟都不想讓知道的呢？

莫蒼站在房頂暗處一動不動看著院中抱著雪犬默默哭泣的小姑娘，眉頭微微蹙起。

許久，莊詩妍松開了小古的脖子，擡手胡亂抹了抹眼睛，伸手揉了揉小古的頭頂，小聲說：“小古，你要好好的！詩詩也會好好的！”

小古像是聽懂了般，喉嚨發出一聲低吼，毛絨絨的腦袋蹭了蹭莊詩妍，又用力往前拱了下。

半人高的大犬，用力這麽一拱，把毫無防備的莊詩妍拱坐在地上，一屁股坐在了烤肉盤子上。

莊詩妍哎喲一聲，忙手忙腳亂爬了起來，伸手往身後一摸，有些無奈又有些急地沖著小古跳腳：“小古，你個壞蛋！”

雨珍聽到動靜忙跑過來，一看這場景，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，一邊笑一邊手忙腳亂地把莊詩妍裙衫上粘著的烤肉往下弄。新做的裙衫，油乎乎的，這下不能要了。

莊詩妍也不惱，跟著雨珍傻乎乎一起笑了半天，又佯裝生氣兇巴巴地訓了一頓趴在一邊充耳不聞的小古，這才被雨珍拉去隔壁院子換衣裳去了。

莫蒼把一切盡收眼底，眉宇間緩和，終是無奈微微嘆了口氣。一會哭一會笑的，還是個孩子心性。

等莊詩妍洗了臉洗了手，換好了衣裳回到後院的烤肉場，大家夥已經把一只羊差不多分吃完了，此刻正圍在一起搶最後那點骨頭。

莊詩妍忍不住覺得好笑，先前白公子烤的時候，大家都躲得遠遠的，不幫忙不說還一臉嫌棄，可這人家烤好了，這怎麽還搶上了。

莊詩妍走到端坐如山的莫蒼身邊，挨著他坐了。

莫蒼溫聲問道：“小古可有吃？”

“吃了一塊，可是哥哥，它好像不怎麽喜歡吃烤肉！”莊詩妍答道，臉上帶著甜甜的笑，完全看不出有什麽異樣。

莫蒼伸手揉了下莊詩妍的頭頂：“那犬先前一直長在野外，捕獵為食，後來被白若羽擒了，也一直餵的生肉，以後還是餵生肉吧。”

“沒事的，哥哥，我以後多餵餵它就好了。”莊詩妍說道。剛才她塞了一塊給小古，小古也吃了呢。

莫蒼想到剛才那一幕，有心說兩句小姑娘，讓她日後不要那般膽大，卻又怕她察覺什麽，並沒提起。

肉吃完了，眾人也鬧得差不多了，莫蒼陪著莊詩妍慢慢走回了她住的院子。

第二日一早，礙於莫蒼要去上朝不知什麽時候回來，莊詩妍堅持自己帶著飛雪和雨珍走就行了，不用莫蒼特意送。莫蒼無奈只好由著她，只是安排了幾名護衛跟著。

等莫蒼出了門，莊詩妍和將軍府眾人一一告別，乘著馬車帶著小古，樂顛顛地回了莊家村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明天中午12：00見。^3^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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